她喊了一声,江昌盛瞥了一眼,将手指夹着的烟抬给她瞧,随口道:“忍不了,熏着你了,我再过去点。”

    云雨小声说: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江昌盛果真就没走,盯着她看了会:“你眼睛怎么红了?”

    云雨用冰凉的手敷了敷,装作若无其事:“刚才手电筒晃的,眼睛有些疼。”

    江昌盛没有拆穿她,而是狠狠吸了口烟,又慢悠悠吐出,老半天才开口:“我那个时候,技校毕业,一帮子人跟公司签协议,一起来的工人,现而今只剩下两个,其中一个老哥还年前得癌走了。”

    云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,或许,以江昌盛的阅历,根本无需安慰。她回过头,看着满场年轻的面孔,不自觉间想起李碧华《只是蝴蝶不愿意》里的那句话——

    “见过婴儿心花怒放之笑,只觉成长格外悲凉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让云雨更不解的是,团建之后没几天,别的项目就连着好几个人提出离职,向何大爷求证,这并非偶然现象,而是年年如此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呢?”

    她实在感到费解。

    团建的目的不就是增加员工之间的凝聚力吗?

    没人能给她合适的解释,包括堪称“人生导师”的何大爷,甚至少有的,没有交待只字片语,大概这些人已将之视为惯例,所以给不出更好的答案。

    于是,云雨只能逮着梁端喋喋不休。

    “那天晚上,我看大家明明那么感动,也不像是敷衍伪装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选择。”

    “选择?”

    “感动和选择并不矛盾,就像现实和梦想只能二择其一。”

    云雨豁然开朗,这个行业需要的是理想,而不是现实,也许也曾真心投入,但最后依旧败给现实,才会不甘落泪,仓皇离开,或是转行。

    “我以前一直感到疑惑,为什么有的专业很少有人选,也很少有人坚持。”她抬起头,望着梁端,目光炯炯,“现在我明白了,因为人要吃饭,人要活着。如果,我是说如果,像我这样,无后顾之忧的人不投入其中,难道叫温饱挣扎的人去?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口,倒是有股子“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”的大义凛然,梁端放下手里的文件,两手交握,认真地看着她。